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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人本过客来无处,休说故里在何方。
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到处有花香。
——邓景扬《流浪》
 
和很多南方人一样,初到北京,是深恶痛绝的,这里的蓝天是灰暗的、这里的食物是粗糙的、这里的人嗓门是其大无比的、这里的道路是拥堵无常的、这里饭馆的服务态度是糟糕的……
 
于是在那个六人一间朝北的宿舍里,总怀着彭坦一样的心情,夜夜思念那“总是很潮湿 总是很松软”的南方。
 
而我的父母,早在高考之前便有了让我北上读书的念头,父亲甚至让我从第一志愿到最后一个志愿全部填北京的学校。他是有北京情节的,83年我还在娘胎的时候,他第一次到北京,就喜欢了帝都。
 
我一直嘲笑他骨子里是封建社会的秀才,对帝都总心生向往,非要自己的女儿替他完成他未尽的帝都梦。
 
那时我们已经举家迁往广东十余年,周围的同学基本不愿意出省,那时的北京在广东人眼里,是个吃不好住不好的“乡下地方”,以致于后来我考上了曾命名为北京广播学院的CUC,很多人以为我读的是北京的电大。
 
大三从澳门返回北京,首先便是那冗长严格的军训,我们这些绝大部分来自沿海地带的孩子哪忍受得了20余天不能洗澡的痛苦,相比外地两三天走形式一般的军训,初来乍到的坏心情影响了很久对这座城市的印象。
 
接下来在北京的两年,我们几乎天天在骂这个总是沙尘滚滚的脏地方,大家都扬言毕业后绝不留京,而毕业时却一个个为留京名额争得头破血流——这是个很可笑的事情,早在我回北京之前,一个爷爷就告诉我父亲,说我过两年一定会喜欢上北京。
 
也许,外地人对帝都的喜欢,需要一段时间。
北京,它是第二眼美女城市。
    
于我来说,北京也确实是在解决了一切生存问题以后,才变得着实可爱和丰盈起来。
 
当我每天步行至公车站又转地铁,跟铁人三项一样地去上班时,我讨厌这座城市的庞大臃肿。
 
当我时不时就要整理行装,周而复始地在这座城市迁徙漂泊时,我讨厌这座城市高昂的生活成本。
 
当我看到地铁里西装笔挺的人如同蚂蚁一般渺小,博士应聘的告示如雪片般飞扬,我对在这座城市创出一片天地心存疑虑。
 
而当这一切一切的焦虑在这座城市里有了一个身份,一个小家,一个个朋友圈子后,便荡然无存了,我开始有观察并且欣赏它的心情。
    
想起小时候说来北京是为了嫁给副总理的戏言,我想很多人不辞辛苦来北京是因为自己的梦想,事业的、爱情的、学业的,他们愿意日复日一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焦急等待,也许不过是为了在张艺谋或冯小刚的电影里演士兵甲,或是在某一北京民谣乐队里当一名鼓手,又或许更浪漫点的,以为北京如同林语堂笔下《京华烟云》的北平一般美好,期待遇上一位如姚木兰一样的奇女子。
    
一座城市能给予那么多人那么多的梦想,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涌起涌没,每天筑高一群人的梦想,又压碎一群人的梦想。紫禁城,这三个鬼魅一般的神秘字眼,圈起了多少人的命运,又放逐了多少人的前景。
 
也许你眷恋改城前的北京,你为《城记》中拆掉的城门痛惜不已。
 
它是那么的大,大到不在乎你是穷人还是富人,领袖还是平民,你总能在你的城市上空,划一小块没有星星的星空,过着只取决你裁定是否幸福的生活;总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在你身边走过,你总能找到那么一个和你处境相同来平衡你心境的人。
 
它大到听不到歧视的声音,懒得去排斥你,去改变你,它没有自己的城市表情,谁也无法告诉你,什么是标准的北京人?
 
你不能说,喜欢穿黑色布鞋、下了班买两斤羊肉,回去就两斤蒿子杆下火锅就觉着赛神仙的是标准的北京人。
 
你不能说,每天乐此不疲催着你叫房租,却已然在通州、中关村、西城等城区座拥4、5套房子房东大娘是标准的北京人。
 
你不能说,每天花三、四个小时上班的机关男用公积金还房贷的是标准的北京人。
 
你不能说,那些活得很糙、穿得很糙、说话很糙的大爷们就是标准的北京人。
   
你真的说不好。
    
我只能说,那些总是拿着《北京晚报》翻看的可能是老北京,那个说话总带有北京土语的出租车司机也许来自北京的海淀区,那个每天清晨5点带着鸟笼到公园遛鸟的大爷曾经是八旗子弟,那个喜欢买《新京报》年轻人是CBD一个月税后5千的小白领,那个经常出没北京各大音乐live house的女孩是从南京来北京上大学的小文青,那些眼皮上总画着很黑很厚的烟熏妆,留着厚厚的刘海、蓬松卷曲头发的、涂黑色指甲,很朋克很慵懒的、个头不高的是地道的北京女孩。
 
我只能说,土生土长的北京女孩,大多皮肤白皙,五官清淡,身材中等,爱穿名牌,并且敢爱敢恨,爱的时候,不在乎以身相许,或是金钱饭碗,但不爱的时候,一万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是北方女孩普遍有的豪爽。她们也许谈吐粗鲁,动不动“丫”的,但心地却是极好的,没心没肺的,对算计人的小心机嗤之以鼻。
 
我只能说,在北京的老人,是我见过活得最自我和最开朗的一群老人,在晚上11点多,热闹的西单已是寂静无声时,附近公园还有一堆堆放着大音乐跳着交谊舞的北京大妈大爷,他们从不害怕你的镜头,在你想捕捉他们比划太极拳或是舞枪弄剑、高唱京剧的神态时,他会大方地摆出最佳的状态面对你,甚至停下来跟你讲讲这些拳法和剑法的套路,或者是京剧这个选段来自哪个历史典故,哪怕你们根本就不认识,哪怕你在路上迷了路,总有一两个热情的大妈会告诉你,你应该朝东朝西怎么走。
 
我只能说,我也只能说,我可以说出一千种可能的地道的北京人是什么样子,却告诉不了一种什么是标准的北京人的样子。
 
但这也只是我能说的,观察到的,一个在北京生活还不到三年的人能说的、能观察到的。
   
也许你能总结的,比我还要多得多,却永远无法告诉我,标准的北京人是什么样子?
    
正是它模糊的城市表情,让人喜欢。
        
你可以当它是国际大都市,也可应当它是历史悠久的古城,你可以选择长住,也可以选择离开,你不用非得来北京,这里没什么太值得你终生遗憾,你可以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听说到一个叫北京的城市,只要你听说过中国,甚至听说来的故事要比你亲身体验的还要美丽得多。
    
但也许,你应该试试,傍晚坐在1路公车驶过长安街时高唱《晚安,北京》,路过天安门广场有多么地酷。
   
而它,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在给予你一个北京的新印象,它带来的新鲜感,痛苦的、贫困的、胜利的、自豪的,也许比中国其它任何一座城市要多得多。
 
如果你还没有开始喜欢北京,那么可能你根本连北京这座厚重城市的封皮还没有打开。
 
而我,终我一生,不过是打开了它的一页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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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妈

牵牛妈

40篇文章 3年前更新

本名黄臻,资深媒体人,育有一儿一女。相信科学,热衷文艺,也善于和婆婆、保姆阿姨一团和气地过日子。有“活的孕产字典”和“知心豆姐”的美誉,已为周边及网络上的百余名准妈辣爸进行过口头和一对一的孕产育儿指导,并兼顾心理咨询和情感顾问。天涯开帖《生吧,生吧——80后知识女青年生娃实战手记》两周点击过百万,2011年出版的《没经验准妈妈研究“生”笔记》盘据孕产类新书榜榜首,2016年出版《二宝妈妈研究“生”笔记》,并长期为《父母》、《孩子》等母婴杂志撰写专栏。个人微信公众号:研究生笔记(yanjiushengb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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